家国与慈悲——邱季端，一位儒商的画像

原创：邱季端文化博览馆

第一次写邱董的专题，还是因为2017香港《文汇报》和《大公报》两位记者的到访，在“七·一”香港回归20周年的特刊上两报要联合刊发著名爱国港商邱季端先生的人物专访。《问道·邱季端——尊严起处即中华》以时间为序，详实，大跨度，但不抽象。那么，关于邱董的“抽象”、“关键词”，又是什么呢？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是他半世纪收藏的心境，他的藏馆亦名寒江雪，但是簑笠翁是他的具像吗？是他的人生底色或文化符号吗？应该说“是，也不是”。——他的人物素描除了家国，还有两个字，那就是：慈悲。

当他在香港事业小成终于赚到第一桶金时，他是有着千百个发展蓝图的，但是他最终选择了用第一桶金为母校泉州五中的恩师们盖了该校第一栋宿舍楼；当宁德高山的佘族村被泥石流冲垮的时候，他是最早响应时任地委习书记的号召，为灾民捐建新村的；当母校北师大为建体育馆捉襟见肘时，他主动捐建了体育馆。但是，这诸多壮举似乎也不具像，具像的是那些每每于细微处的喜怒哀乐，动情动容，不经意间的举手投足，救度善解，还有他投射的一个个形像……

朝阳照在仓库斜顶的玻璃窗，又折射到一排排高低不同的展柜上，鹭岛的盛夏加上朝阳，使库温让人难耐。但是他忽而弯腰俯拾，忽而掂脚捧取，在展柜的通道和回廊间时隐时现，淋漓似乎只是道具，因为每选中一件瓷器，他的脸上都洋溢着可掬的笑容。
这是邱老在为华侨大学华文学院中国古陶瓷展厅挑选赠品的画面。

我把这个画面写进了华大“瓷缘斋”展厅的前言：

“这展厅的每一件瓷器，都是校董邱季端先生亲手挑选的，就和许多年前他亲手淘来时一样，轻拿轻放，不假他人。大半天的左挑右选，80后的他已是汗流浃背。但是，他仍然仔细端详每一件器型、画工、宝光……这不是在断代，而是爱不释手地送别。相见时难别亦难，可见，文脉与学脉，都是他的挚爱。”

依旧是朝阳，透过仓库斜顶的玻璃窗，晨晖洒满库房，使金秋的爽与和煦的金光温柔在一起。五六位学者模样的行家在库房内惬意地挑选着瓷器，他们是健雄艺术学院的老师，亲自来挑选邱老捐赠给学院博物馆的4000件瓷器……我把邱董对这4000件义捐的感言写进了健雄博物馆序厅的导言：

“当有一天，这座博物馆成为举国闻名的高校博物馆时，我会想起我曾在这里播撒过的4000粒种子，种下了这博物馆的因；而无愧于健雄先生之名，则是它的果。”

依旧是朝阳，从云层中迸射又飘落在一件件争奇斗妍的精美器物上，天目湖博物馆的筹建者们在宝库任意地挑选着邱老捐赠的2600件藏品，为良渚景区助力，让游人在湖光山色中领略文明，是他闻声而行的畅想。

就在那个被搁浅的新年，武汉被新冠攻陷，他敏感地察觉到这是一场近乎国难的大考？尽管是在春节假期，他仍心急如焚地开始派出专人赴东南亚采购口罩，派高管查验库存床垫，65万元N95是他所能收罗的全部，100余万元的床垫是公司库存的全部，全部在第一时间悉数发往了武汉；
在他所参加的青年民藏群里，他领衔为武汉募捐，尽管藏友们天南地北，风格各异，彼此并不熟悉，但他们和他一样，手里的藏品都是中国的！火热的捐宝义拍和悄然地汇出善款，他们不知道这仅仅200万元算不算最美逆行，只知道是与邱老一道，而邱老则与国同行。

在那个落日余晖的傍晚，我们一起宴请台湾四所高校的嘉宾，他们是慕名而来向邱老募集国宝充实校博物馆的。两岸三地，游子衷肠，把酒言欢间很快就达成了每校捐赠1000件古陶瓷的意向，而感人的一幕则刚刚登场……

来自台湾的徐教授，看中了一件明青花大缸，邱老颇为不舍地说：“我只有这一件，请另择无妨。”但徐教授说：“我校在台湾高校中可谓统派基地，以这般文物教化学子，足可激发学生中华文明归属感、自豪感，效果远胜说教！”

邱老闻言，庄严举杯：“如是促统，我责无旁贷，这一件我捐定了！”

一句促统，掷地有声，满席宾主无不为“捐定了”三个字而牵动而动容，酒喝干，再斟满。此际岑参：“斗酒相逢须醉倒，一生大笑能几回”……

尽管由于出境管理的原因，这批捐台瓷器最终未能成行，但“如是促统，捐定了”的壮语，至今回荡在我及亲历者耳际，无法忘怀。

依旧是落日余晖，华灯初上的傍晚，我们在厦门翔鹭大酒店的宴会厅为出征巴塞罗那王者归来的中国女排庆功。那一晚，郎导和她的女排姑娘，嘉宾和邱老的江东弟子，整场的人都为一个情节感动……

在北京机场的候机厅，郎导给邱老打了登机前的最后一个电话，“我们即将登机”，“什么舱？”，“经济舱！”，“你们是去打国仗，下机后两腿酸麻怎么练？怎么打？”“升舱？升舱！升舱！”邱老立即让秘书联系了国航，一百万升舱款瞬时到账。那一刻，最受感动的除了女排，还有国航。

庆功盛典上，那个被惠若琪一记扣死，令巴西冠军梦断，中国队完美收官的排球，签满了女排姑娘的姓名，他们说今天的颁奖人是女排，我们要用这个球来给邱老颁奖，颁奖词是：“感激您用升舱为我们送行，去打国仗！”

在高台厚谢的寒江雪博物馆，到处都有时代侵蚀的痕迹，从三地文明的古玉到先秦时代的青铜，从宋五大名窑到琴棋书画；到处可以感受到他的乡愁，乡恋。他终日坚守、撒播的——如其说是一个文化产业——到不如说是一份情感——对故国故土的朴素情感——始终流淌在他的血脉。

历经新旧两个社会，历经内地香港，对多元一体的国家认同始终召唤着他。

寒江雪后山（文圃山）的“玉屏讲堂”，曾是朱熹题留“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的所在，在山间的福德农庄，我们曾邀月小酌，那夜谈及崇拜，邱老没有提及“八大家”而是直言顾炎武，范仲淹，岑参；因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小来思报国，不是爱封侯”——是他理想人格的榜样。而他的古稀自述：“我做人做事的第一准则是爱国”，注定是他人生画像的底色。

他的慈悲情怀，只有我这般在他身边环绕的笔者方能领略，因为他慈悲的经历太长，度人就如春雨，润无声息，散落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而我们能接触的则只有当下……

助人春雨润无声，是他慈悲的特点。因为他从不像某些有钱人那样帮人如母鸡下蛋，下完就咯咯咯地一路张扬……尽心帮人而默默无闻，这与是否有钱，助人多少已无关系。

他的慈悲与我们常见的善良、同情、恻隐有很大不同，甚至不同于乐善好施，“达己而成人”是他慈悲的特点。

他事业的成功，使他不用再为生计发愁。跟随他几十年的秘书答笔者问：“他早已成功脱贫，又成功创业，但他见到别人仍在苦海，便每每施以援手。帮助别人脱贫攻坚，他比国立标兵还早40年。”

他的慈悲是不讲交换的，他不在被帮助的人那里索取回报，无条件的善举是他慈悲的特点。

今年的叶落知秋，他或许浑然不觉，因为我们同在的一个群有大连藏友为卧病的民藏翘楚募捐，一个月内，他认捐了多次，和藏友们一起为重症藏友撑起了一片天。

而我情知，他此时也在因病住院，并且在募捐开展之前，他已闻声为那位重患藏友汇去了入院及ICO的押金 6万元。我还情知三年的疫情，使他的企业步履维艰……

今年的夏山如碧，焕发生机的却不止文圃山，一个极富希望的新媒体公司，一群男女青年事业搁浅，他主动借给他们56万元去做路演，市场之神也许是被善道所感动，纷纷拥抱了这些昨天的青涩，使公司生意回暖，生机盎然。

在任香港石狮商会创会会长的十多年里，这样的援手他不知为会员伸出去多少次，在上海，在江浙，在闽粤；香港华星的朱秘告诉笔者：那时邱董帮诸会友的借款达2600多万，受助的会友们都说“这钱沉甸甸的，充满信任和督战”。朱秘的感叹则是：大家赚钱后的第一件事除了向邱会长报喜，还钱，同时也成为助人的一员。

在寒江雪，我目睹了他在民藏圈的助人与合作，也目睹了某些人编故事找他蒙钱……

助人时，他首先是置换到对方的角色，体会对方的困难，然后施援。

合作时，他先是替对方着想，为对方圆全，把合作的风险放在己侧，损失已然在起跑线上。但他从不去质疑或算计对方，这便是慈悲的力量。

对于编故事向他蒙钱的人，他并没有口诛笔伐，而是以怜悯的力量化度。他不希望他所认识的人去但丁笔下的《地狱》或者《炼狱》，他希望每个人都进《天堂》。

龙池岩寺的志仪大法师曾就此开示：“蒙骗一个如此业力的大德，果报殊难翻转！积恶之家，必有余殃！”

纵观他的慈悲，似乎是一种能量，如人际交往中的间隔，用人与人的理论固难消除，因为人之“以理服人”往往苍白，缺乏能量。

但是他却不同，他会用慈悲的力量化解怨源，求得善解。使曾经的对立冰释，曾经的陌路言欢。

他毕业于京师，维度决定了立场。无论是商战亦或收藏，他的选择常常是独特的（不排除失误），所以别人对他——不解有之，讽刺有之，攻击亦有之。他对此的慈悲是——以宽容与忍让接纳对方的攻击，以淡笑回应俗人的讽刺，以包容对待他人的误解与过失。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那件国宝级最爱——乾隆轧道大天球瓶，在横店馆布展时被员工不慎碰裂，他闻报亲批：“吸取教训，不事罚偿”。

依他的身份，他本可以笑纳很多美意，但实际上哪怕是别人随手的善意，他都会领情图报，不愿欠一点人情。

我每每看到他在细微末节处的置换，使对方感到远胜江湖的温暖。志仪法师曾就此开示：“这不是修为，而是慈悲。”

虎归兔到的前夕，寒江雪之夜的烟花美极。年来终于可以闲聊，我与季端先生饮茶听风，问其感怀？他缓缓道：“人生在世，生存两法，一为自然的衣、食、住、行，终归尘嚣。二是精神上的逾越，遵循天道，顺应万物。接纳、引领，并且影响和传承，此生长在……”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邱董的感怀，正是我欲写无着的画骨，一个人精神世界的荣辱与成败，要看他的家国与慈悲！家国情怀，慈悲为怀——这就是邱季端，一位儒商的画像。

金夜明 虎年除夕 写于龙池寒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