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粵澳工商聯會政策研究委員會主任、澳門城市大學葡語國家研究院助理教授 施養正
在粵港澳大灣區建設的國家戰略背景下，澳門亟需突破經濟結構單一的瓶頸，融入區域協同發展格局。澳琴國際教育（大學）城（以下簡稱「教育城」）以橫琴粵澳深度合作區為載體，是澳門高等教育突破地域限制、引入國際資源的關鍵佈局，也是依托澳門葡語國家聯動優勢、中醫藥國際化基礎等特色資源，驅動澳門醫養產業升級、協同構建大灣區國際高端人才集聚高地的核心引擎。
全球老齡化加劇與大灣區醫養需求增長，暴露出區域醫養產業人才短缺、服務質量參差不齊、產業協同不足等問題。同時，澳門長期依賴博彩旅遊業的經濟結構亟待轉型，結合「1+4」新產業政策，培育醫養產業等新增長點成為必然選擇。本文圍繞「教育城建設→澳門特色資源轉化→產業發展→大灣區人才集聚」的邏輯鏈條，探討教育城在推動澳門醫養產業升級、助力大灣區構建國際高端人才集聚高地中的作用，突出澳門要作為「葡語 + 醫護」複合型人才培養基地的中心地位，以及與香港及其他灣區城市群的協同發展。
一、教育城建設驅動澳門醫養產業升級
（一）澳門醫養產業發展現狀與問題
澳門的醫養產業起步較晚，但近年來隨著人口老齡化的加劇和居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醫養服務需求不斷增長。目前，澳門的醫養產業主要包括醫療服務、養老服務、康復保健等領域，擁有一些優質的醫療機構和養老機構，如鏡湖醫院、仁伯爵綜合醫院等。然而，澳門醫養產業仍面臨著諸多問題。
一方面，特色人才流失與短缺問題突出。2023 年末，澳門註冊醫生 1980 名、中醫生 / 中醫師 728 名、護士 2980 名，每千人口對應 2.9 名醫生、4.4 名護士。雖較以往比例有所上升，但與高收入國家及地區仍有差距。養老護理員數量暫無確切公開數據，粗略估算在 251 至 1255 名之間，且專業素質和數量難以滿足需求。葡語背景醫護人才嚴重匱乏，制約了與巴西、葡萄牙等葡語國家的醫養合作深度；中醫藥在健康管理中的特色優勢尚未充分轉化為產業競爭力。同時，澳門的醫養行業待遇相對較低，難以吸引外地人才，導致人才缺口較大。另一方面，產業層次較低。目前澳門的醫養服務主要以傳統的醫療和養老服務為主，高端的康復保健、中醫藥智慧健康管理、醫療旅遊等服務發展不足，產業附加值較低。此外，產業協同不足。澳門的醫養產業與周邊地區的合作不夠緊密，資源共享和優勢互補的機制尚未形成，限制了產業的發展空間。
（二）教育城建設為澳門醫養產業提供特色人才支撐
教育城重點發展與醫養產業相關的學科專業，如護理學、臨床醫學、康復治療學、健康管理學等，建立完善的人才培養體系。通過與國內外知名高校和醫療機構合作，引入先進的教學理念和教學方法，培養具有國際視野、專業技能和創新能力的「葡語 + 醫護」複合型人才和高端醫養人才。
在基礎醫護人員培養方面，教育城可以發揮中心地位作用。澳門可以依托教育城，建立大規模的護理學院、助產學院等，擴大招生規模，提高培養質量。通過理論教學與實踐教學相結合，讓學生在學習期間就能夠在澳門的醫療機構和養老機構進行實習和實踐，積累豐富的臨床經驗。同時，依托中葡平台建立「葡語 + 醫護」雙技能培養體系，開設葡語醫學術語、葡語國家醫療政策等特色課程，定向輸送具備跨文化服務能力的複合型人才，填補大灣區與葡語國家醫養合作的人才空白（參考澳門科技大學與葡萄牙里斯本大學聯合培養模式）。特別值得注意的是，教育城建設應避免將公立與私立院校割裂，二者同屬高等教育體系，需協同發展，建立常態化聯動機制，確保資源分享與優勢互補，形成公立帶動私立、優勢互補的人才培養格局，為澳門醫養產業輸送更多高素質的基礎醫護人員。
對於高端醫養人才，如醫學科研人員、健康管理專家、養老機構管理人員等，教育城可以通過設立研究生院、博士後工作站等，吸引國內外優秀的科研人才和學者來澳門從事醫養領域的研究和教學工作。通過開展高水平的科研項目，推動醫養技術的創新和應用，提高澳門醫養產業的科技含量和競爭力。
（三）教育城建設促進澳門醫養產業技術創新與產業升級
教育城將集聚大量的科研機構和創新資源，為澳門醫養產業的技術創新提供強大的支撐。教育城可以與澳門的醫療機構、養老機構、企業等合作，建立產學研合作平台，開展醫養領域的關鍵技術研究，如老年疾病中醫藥防治技術、康復輔助技術、中醫藥智慧健康管理技術等。通過技術創新，開發出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醫養產品和服務，提高澳門醫養產業的附加值和市場競爭力。例如，依托澳門中醫藥質量研究國家重點實驗室，推動中藥在慢性病管理中的創新應用，開發「中醫藥 + 智能監測」個性化健康管理方案；澳門高校與本地醫療機構、企業開展科研合作，在老年疾病篩查、智能護理設備等關鍵技術方面取得進展，同時橫琴粵澳深度合作區在科研成果轉化方面提供稅收優惠、孵化平台支持等政策，助力教育城推動技術商業化。
同時，教育城可以促進醫養產業與其他產業的融合發展，推動產業升級。例如，醫養產業與信息技術產業的融合，可以發展中醫藥智慧醫養服務，利用大數據、人工智能、物聯網等技術，實現對老年人健康狀況的實時監測、遠程中醫診斷、智能養老設備的應用等，提高醫養服務的效率和質量。大灣區智慧醫養產品市場規模不斷擴大，澳門可作為技術應用試點，推動智慧醫養服務發展。醫養產業與旅遊業的融合，可以發展中醫藥康養旅遊產業，利用澳門世界遺產資源與鏡湖醫院中醫藥理療項目，打造「醫教研旅」一體化體驗路線，吸引國內外遊客來澳門進行中藥調理、康復治療、養生度假等，拓展醫養產業的發展空間。澳門現有私立醫院的體檢套餐、中醫藥養生項目等醫療旅遊案例，可結合教育城資源升級為「醫教研旅」一體化模式，提升產業附加值和市場競爭力。此外，教育城應爭取建設更多國家重點實驗室，並推動澳門高校與國際組織深度協作，例如將國際組織年會引入橫琴舉辦，提升國際化影響力，為醫養產業技術創新和產業升級提供更廣闊的平台。
教育城推動醫養產業融合升級的典型模式
（四）教育城建設提升澳門醫養產業的國際影響力
澳門作為中國與葡語國家交流合作的中心平台，擁有廣泛的國際聯繫和豐富的葡語資源。澳門城市大學葡語國家研究院已與巴西、葡萄牙等國高校建立學術合作網絡，可依托教育城建設，將研究院的葡語國家研究優勢轉化為醫養領域的國際合作動能。建議將教育城作為「中葡醫養合作論壇」永久會址，定期發佈《葡語國家醫養產業發展報告》，建立葡語國家醫護人員來華培訓認證體系。通過舉辦國際學術會議、研討會、培訓班等，邀請國際知名的專家學者和企業家來澳門交流經驗，分享最新的研究成果和產業發展動態。同時，教育城可以與葡語國家的高校和醫療機構建立合作關係，開展聯合培養、科研合作、學術交流等項目，推動澳門醫養產業與國際接軌，提升國際影響力。例如，澳門與巴西、葡萄牙等葡語國家在醫療技術交流、人才交換等方面已有合作項目，教育城培養的葡語醫護人才可滿足大灣區與葡語國家在醫養領域合作的需求，進一步推動雙方合作深入發展。
此外，教育城可以吸引國際知名的醫養企業和機構來澳門落戶，帶來先進的管理經驗、技術和資金，促進澳門醫養產業的國際化發展。通過與國際接軌，澳門的醫養產業可以更好地滿足不同層次、不同國籍人群的需求，提高服務質量和水平，打造具有國際競爭力的醫養產業品牌。
二、澳門與香港及其他灣區城市群的協同發展，構建大灣區國際高端人才集聚高地
（一）香港及其他灣區城市群在醫養產業和人才集聚方面的優勢
香港作為國際大都市，擁有發達的醫療體系、先進的醫療技術和豐富的高端醫療人才資源。香港的高校在醫學、護理學等領域具有世界一流的水平，培養了大量的高端醫學人才。同時，香港在醫療管理、醫療服務質量等方面也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具有較強的國際影響力。
廣州、深圳等灣區城市在醫養產業方面也具有各自的優勢。廣州擁有眾多的高等院校和科研機構，在醫學科研、藥物研發等方面具有較強的實力。深圳作為科技創新中心，在智慧醫療、醫療設備研發等領域發展迅速，擁有一批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高科技醫療企業。
大灣區主要城市醫養產業與人才優勢對比
（二）澳門與香港及其他灣區城市群的定位與分工
在粵港澳大灣區醫養產業發展和國際高端人才集聚高地的構建中，澳門應明確自身的定位，發揮獨特的優勢，與香港及其他灣區城市形成錯位發展、協同互補的格局。
澳門應重點發揮「葡語醫護人才池」「中醫藥創新策源地」的中心地位作用。通過教育城建設，大規模培養具有紮實專業基礎、良好職業素養和國際視野的「葡語 + 醫護」複合型人才，為大灣區醫養產業提供充足的特色人才儲備。同時，澳門可以利用與葡語國家的聯繫，培養具有葡語能力的醫護人員，滿足大灣區與葡語國家在醫養領域合作的需求。特別要注意的是，教育城建設中公立與私立院校的協同發展，能夠充分整合資源，形成多元化的人才培養體系，為澳門作為特色人才供給中心提供更堅實的支撐。
香港則應發揮其在高端醫療、醫學科研、醫療管理等方面的優勢，重點培養和集聚高端醫學人才、科研人才和管理人才，開展前沿醫學研究和高端醫療服務，提升大灣區醫養產業的高端化水平。
廣州、深圳等城市應發揮各自在科研創新、產業配套、市場資源等方面的優勢，廣州可以加強醫學科研和藥物研發，推動醫養產業的技術創新；深圳可以發展智慧醫療和醫療設備產業，為醫養產業提供技術支持和設備保障。其他灣區城市如珠海、佛山、東莞等，可以根據自身的產業基礎和優勢，發展康復保健、養老服務、中醫藥康養旅遊等相關產業，形成多元化、多層次的醫養產業體系。
（三）協同構建大灣區國際高端人才集聚高地的機制與路徑
為了實現澳門與香港及其他灣區城市群的協同發展，構建大灣區國際高端人才集聚高地，需要建立完善的協同機制和合作路徑。
首先，加強教育合作。大灣區內的高校可以建立聯合培養機制，開展跨校選課、聯合實習、聯合科研等項目，實現教育資源共享和優勢互補。例如，澳門的高校可以與香港、廣州、深圳等地的高校合作，共同開設「葡語 + 醫養」相關的專業課程，開展聯合培養項目，提高人才培養質量。特別要推動教育城與大灣區內其他高校的合作，充分發揮公私校協同發展的優勢，促進教育資源的優化配置。如澳門理工大學與香港理工大學、廣州醫科大學等大灣區高校及醫院的合作，為跨城市教育合作提供了範例。
其次，促進科研合作。建立大灣區醫養領域的科研合作平台，集聚各方的科研資源和人才，開展重大科研項目攻關。例如，共同開展老年疾病防治、康復輔助技術、智慧醫養等領域的研究，共享科研成果，提高大灣區醫養產業的科技創新能力。教育城可以作為科研合作的重要載體，吸引更多的科研機構和企業參與，形成產學研深度融合的創新生態。
再次，加強人才流動。打破地域限制，建立大灣區統一的人才市場和人才流動機制，促進人才在灣區內的自由流動和合理配置。取消人才流動的政策障礙，為人才提供便捷的落戶、就業、創業等服務，吸引更多的國際高端人才來大灣區發展。目前，大灣區內已取消港澳居民內地就業許可，推進職稱評審互認，為醫護人員跨境執業提供了一定便利，但仍需進一步完善資質認證等相關政策。
最後，優化產業環境。政府應加強政策引導和支持，出台有利於醫養產業發展和人才集聚的政策措施，如財政補貼、稅收優惠、人才獎勵等。同時，加強基礎設施建設，完善公共服務體系，營造良好的產業發展和人才生活環境。特別要在教育城建設中，落實國家領導人提出的「3 個要看」、「3 個有沒有」檢驗標準，確保政策支持到位，為醫養產業和人才集聚創造良好的發展環境。此外，關注大灣區內各城市在稅收優惠、住房補貼等人才政策上的差異，優化政策設計，提升對高端人才的吸引力。
三、結論與展望
教育城的建設是澳門突破經濟結構單一困局、融入大灣區協同發展的核心抓手，其戰略價值不僅在於以「葡語 + 醫護」複合型人才培養、中醫藥技術創新等特色資源驅動醫養產業升級，更在於通過與香港及灣區城市群的錯位協同，構建起兼具國際視野與區域特色的高端人才集聚生態。
展望未來，教育城的建成將推動澳門醫養產業從「本地服務」向「區域樞紐」跨越：一方面，依托中葡平台優勢，其培養的國際化人才與技術創新成果可輻射葡語國家市場，形成「人才輸出 – 技術轉化 – 產業聯動」的良性循環；另一方面，與香港高端醫療、深圳智慧醫療等板塊的協同，將助力大灣區構建覆蓋「科研 – 臨床 – 產業 – 服務」全鏈條的醫養生態體系，逐步形成具有全球競爭力的國際高端人才高地與中醫藥特色醫養產業示範區。
值得關注的是，近期美國打壓哈佛等高校科研合作的事件，凸顯了全球人才競爭與技術封鎖背景下，區域協同培育自主創新能力的緊迫性。在此語境下，澳琴教育城以「特色資源整合 + 開放合作」為路徑的發展模式，不僅為澳門醫養產業升級提供了實踐樣本，更通過深化大灣區人才與技術協同，為中國在國際人才競爭中構建了兼具開放性與自主性的戰略支點 —— 這既是對區域發展需求的回應，也是在全球格局變化中，以教育與產業融合提升核心競爭力的重要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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